重耳本是晋献公的大儿子,因为不讨爹爹喜欢,被赶了出来,在国际间流浪了十九年。
重耳临出行流浪前,对妻子说:“我准备带领一些老叫花去东天朝圣了。希望你能等我二十五年。如果二十五年我不回来,你就改嫁。你看,我很宽容吧!”
他的妻子穿了红色的盛装,腮上涂了红色的胭脂,对老公笑道:“我已经二十五岁了,再过二十五年,就该‘就木’了(进棺材了),到时候还能改嫁谁啊?要改嫁,早就应该改嫁。虽然是这样,我还是坚决等你。”这就是成语“行将就木”的出处,带着死亡的气息却原来出自美女之口。
重耳开始流浪了没几天,他的管财务的头儿,趁乱带着所有的钱财开小差跑了。重耳没办法,带领着他的一小撮信徒,慢慢走下黄土高原,穿行太行山而滑入华北平原,看见黄河冲击出的广袤大地,突兀起卫国的都城。二流子重耳兴奋地说:“你问我要去向何方,我指着大海的方向。”
卫国国君卫文公觉得,对于重耳这样没资金也没技术的国际二流子,连敷衍一下的必要都没有,于是他说:“估计这家伙是流窜国际的KB主义分子,给我看紧了他。”
于是,卫国人把大门朝着重耳的鼻子关上了。真是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,只有心知。
那又有什么办法呢?重耳像讨食的野狗,没吃到肉包子,却给人泼了一身米汤。他用凄凉的眼光望了一下他所不解的人间,抖了一抖身上的毛,向北折行,绕过卫国走。
重耳一行人因为被CFO(首席财务官)卷走了资本,于是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,他们绕到卫国北面的“五鹿”地区(河北大名府,李逵劫法场的地方),饿的已是湿汗淋漓,实在不行了。重耳说:徒弟们,谁能替为师前去化些斋饭啊。
他二舅狐偃手搭凉棚,仔细观瞧,发现灌木林边,有几个野人正在“米细”。狐二舅哈喇子立刻流了下来。再重复一遍,“野人”在春秋时代不是吃人生番,而是郊外农夫,因为在野劳动,所以叫野人。
这帮野人一边拿着树杈撅成的筷子夹兔子肉吃,一边偷看这几十个疲惫不堪、衣冠不整、形容憔悴却风度堂堂的奇怪的远来的叫花子。这帮叫花子则在直勾勾地看他们筷子上夹的肉哩。野人们不由自主地憨厚地乐了,露出焦黄的牙齿。
重耳无可奈何,命令狐偃说:去跟他们要点饭吧——对了,肉少点也行。
狐偃只好走过去作揖,像野人乞食。那些野人坐在地上,仰望这个狄国人种的家伙,就像围观一个大鼻子老外。野人们不知怎么想的,也许是出于他们天才的搞笑能力吧,他们居然以次充好,装了一碗假冒伪劣的泥巴,献给狐偃先生。狐偃先生以为泥里必是刚烤好的兔子肉,赶忙乐呵呵端着,跑回车上给重耳吃。重耳搓了搓手,小心翼翼地把泥巴掰开,看见里边只有一条蚯蚓。
也太欺侮人了,重耳火冒三丈,差点在毒日头下面晕过去。他扔掉泥巴,从驾驶员魏仇手里抢过鞭子,下车就要跑去找野人打架。赵衰赶忙上前劝止,赵衰说:“泥土,是国家的基础,您有了泥土,就有了国家。这是上帝给您的启示,请您拜受!”
重耳听了,觉得打架未必能占便宜,就放下鞭子,把衣服抻抻平,紧紧裤腰带,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,右手触地,左手压右手背(绝对不能相反,反了的是女子之拜礼),以头触地——头触地位置在手触地位置前,行了个稽首礼(若连续两次以头触地,叫做“再拜稽首”,这是古代最大的礼),然后泪流满面地接过狐偃手中的那碗泥土。
吃不到兔子肉,吃了一嘴泥,重耳在野人们错愕的目光注视下继续昂然赶路,直走得虚汗涔涔七魂出窍。休息的时候,别的人还可以挖野菜吃,可是重耳娇气,咽不下。蒲公英的花还有猪牙草的叶,据别人说都不错,可是重耳不想吃花。
正难受呢,“介子推”大哥突然抱着一罐肉汤笑嘻嘻地钻前边来了。献肉汤给重耳吃。重耳吃完他所孝敬的肉汤,把手指头上的油舔净,然后说:“子推大哥,您也尝个鲜吧,在哪弄的啊,真不错呀。”
介子推笑得比苦瓜还苦,说:“尝就不用咧,这是俺自家大腿上产的肉啊。”
不会吧!大伙不约而同地一摸自己的屁股,还好,都在。哇塞,介子推从自己屁股上割肉给公子重耳吃,晕倒!这就是介子推“割股啖君”的故事。后来介子推是被烧死了,大家迄今还在寒食节纪念他。其实“迄今”也没多远,两千多年而已,梦觉一场,弹指一挥间。
据说还有一段赵衰抱着一锅小米粥落伍的故事。赵衰这人很厚道,实诚,所以大家命他抱着小米。赵衰抱着一锅小米粥,走着走着就落伍了。(赵衰这人,大约不够雄姿英发,他为什么非叫“衰”呢?)赵衰和粥都不见了,不知哪里去了。别的菩萨精英们就开始诬陷他,说赵衰偷了小米逃跑了。后来发现却不是,他只是落伍了。(孔子的大贤徒弟颜回先生,在周游列国的时候,也有一次抱米走失,大家都诬陷他偷米,惟独孔子不信。这也是发生在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)。在饥谨时刻,众人的眼睛都是盯在米锅子上啊,菩萨之间也要为了米锅打架啊。
就这样,一边走一边唱:走过春天,走过四季,走过春天,走过我自己。领袖重耳的朝圣队伍饥一顿饱一顿,跋涉到了东海之滨,梦中的齐国,伟大的耶路撒冷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