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秦早年家住洛阳城,block的名字叫“乘轩里”。“乘轩里”大约常有乘轩的贵官经过,因而得名(轩是带遮阳圆伞的车,现在的车敞蓬为美,当时的车有伞高贵)。
苏秦的大哥、二哥都是知本家。他俩奔波列国,靠给人瞎出主意过生活。苏秦是小三。苏小三很羡慕俩哥哥的事业。
俩哥哥有什么事迹呢?举个例子来说吧。有一次,赵国(河北省南端)打算向北进攻燕国(河北省北端)。苏秦的大哥苏代就跑去出点子,对赵王说:“我在来贵国的路上,看见一只鹬(就是鹤之类的东西)跟一只蚌搏斗。鹬啄住了蚌的肉,蚌夹住了鹬的嘴。互相不放开。鹬说,几天不下雨,我就渴死你个小样的。蚌说,几天不松手,我就夹着你鸟嘴饿死你!正闹着呢,渔人过来了,把战斗的哥俩都给抓进笼子里了。如果贵国向北攻打燕国,我恐怕强秦就要从西边扮演渔夫的角色,得志于你们赵国领土了。”于是赵国终止了攻燕计划。苏代也就从燕王那里拿到了奖赏——咨询费。
苏秦到了三十来岁年纪,在咨询业混得并不行,除了娶了一个媳妇以外,尚无别的成就。他准备像大哥学习,把自己包装一下。
现在作咨询的人,必须有一套行头:一套假冒名牌西服,几根劣质领带,外加笔记本电脑。苏秦也给自己弄了一件黑色的貂裘(深颜色的比较像智者)。他还需要一辆马车。但他没有私家马车可坐,于是就让马车坐他——他弄了一辆桑木车轮的小车,自己拉着,于是就出发了。
车上当然不能装商人的俗气的金玩玉器,当然也不能装农民的大粪。按《战国策》记载,苏秦车上装了一箱子书。他没有珍贵的漆器木箱,就用草编了一个草箱子。此外还有一个口袋,里边是必要的细软。当时的口袋跟现在不一样,叫做“橐”,也就是把一个布筒,两头都扎上口,就是橐了。我想,这也是穷人因陋就简的做法吧。
于是苏秦就准备离开洛阳,到最南边的楚国和西边的秦国这俩知识稀薄的地方去骗客户。一般做咨询的人都明白,要到缺知识的地方去兜售知识才能拿到项目——比如北京的咨询师都是往河北、山东这些周边的地方上山下乡。在知识密集的北京,反倒是吃不开的。
于是苏秦长途跋涉来到楚怀王那里拉项目。楚怀王是很不好见到的,苏秦说:“您的谒者难得见如鬼,王难得见如天帝。”(传达室的干部比鬼还不容易露面,见大王更好比去见God)。
苏秦做了好几个项目建议书,送进去,内容大约总脱不开人云亦云的“任用贤人”之类,跟现在咨询顾问常说的“以人为本”这样的废话差不多。楚怀王觉得隔靴搔痒,没有聘请他立项的意思。
苏秦就抱怨说:“楚国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,粮食贵得像玉石,烧火的柴薪贵得跟桂树一个价,妈的,我不伺候了。”于是,离开了楚国,往知识稀薄的西秦碰运气(虽然没谈来项目,但苏秦毕竟为我们创造了“食玉炊桂”这个成语)。
苏秦于是来到秦国,秦国这里也不是人待的。他在旅馆里累计写了十篇presentation(项目建议书),献给秦王,都无回声,直拖到盘缠花光,无可奈何,才终于被旅店主人客客气气地赶出了客房。
此时的苏秦,双轮车已经不见了,马夫也没了,黄金全部用光了,貂裘也因为花不起钱请人干洗而敝旧了。他只得自己挑着书袋子,往回家路上走。
国道上的官办旅馆苏秦没有资格住。苏秦住的是私营的“逆旅”。由于虱子多,苏秦每天早上从逆旅起来,都要浑身散抖,好像跳hiphop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