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3年12月12日,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,提出八大军区司令员互相对调,并且提议邓小平参加军委领导工作,这是稳定大局的重要举措。周恩来随即部署有关事宜,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和中央军委会议。
12月21日,毛泽东在中南海的游泳池里,接见了参加中央军委会议的46位高级将领。此时,毛泽东已年届八旬。
毛泽东即席讲话的开场白出人意料,他说:“送君送到阳光路,你也苦,我也苦,手中锣儿敲的苦。”博主刘继兴查阅了大量史料,始终查不到这一看似顺手拈来的引用出自何处,应该是出自某一本野史类的古书,可见毛泽东的学问太渊博了,也可见毛泽东对古代野史的熟稔。
1975年9月,毛泽东对为其侍读古籍的芦荻说:“学文科的人必须懂历史,这是基本功。二十四史大半是假的,所谓野史也大半是假的。可是你不能因为假的多,就自己来搞一套历史,那是形而上学,是傻子。所以,还必须要扎扎实实地把二十四史学好。不仅二十四史,过去所谓的稗官野史也要读。”
从毛泽东与芦荻的这段谈话中可看出,尽管他对历史著作的真实性存有很大的疑问,但还是提倡要读史,包括“稗官野史”。稗者,野生之草也;稗官者,采录民俗民情的小官也。
许多人一提野史,就大摇其头,仿佛一无是处。其实,这是对野史了解甚少或理解不深的缘故。
所谓野史,是指古代私家编撰的史书,与官修的史书不同的另一种史书,与“正史”相对而言,往往被称之为“稗官野史”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引如淳所说,“细米为稗,街谈巷说,甚细碎之言也。王者欲知里巷风俗,故立稗官,使称说之”。元萨都剌《上赵凉国公》诗:“如此声名满天下,人间野史亦堪传。”这种闾巷风情、街谈巷说、遗闻佚事的纪录,就是野史,也叫“稗史”,如鲁迅所多次称道的《明季稗史汇编》之类。鲁迅所说的“杂记”,大概即“稗史”之类。稗是野生的草,稗史其实就是野史。
野史之“野”,有两层含义:第一,从与在朝人士相对立而言,是那些“处江湖之远”的在野人士所作,未经官方审定,更不是“钦定”的,甚至为官方所禁,不待见于庙堂之高与官厅之雅,而是流传于“野”,当然,其中某些书也流传到官厅,在流传中经过官方删改;第二,从雅与俗、文与野相对立而言,是未经人工过分雕饰的,是原始的史料,虽然显得粗鄙,但具有原始性、真实性,亦有狂野气十足的生命力。
野史的价值也是不容小觑的。野史杂记的作者不如写“正史”的史官那样专业,史料也不如后者掌握得多,但是在思想上却比较自由,顾忌也比较少,因此也就比较能写出历史的真实面貌来。刘鹗在其传世名著《老残游记》中说:“野史者,补正史之缺也。名可托诸子虚,事虚证诸实在。”例如,南宋偏安一方,在残山剩水间作威作福,悍然杀害民族英雄岳飞的宋高宗,及当过塾师,一脸仁义道德的秦桧,人们只有读了南宋陆游的《老学庵笔记》、王明清的《挥麈录》、明朝才子文征明的咏史词、清代陈玉澍《后乐堂全集》的史论,才会认识到南宋有个以宋高宗为首的“五人帮”。又如朱元璋登基后,御用文人们不吝溢美之词,将其塑造成神,但到了明中叶,《翦胜野闻》、《闲中今古录》等野史蜂起,就让朱元璋走下神坛,还原成人:他有剥人皮的国家恐怖行径,也有给出版书籍免税的大智之举,更有承认自己好色,将犯有小过的美丽妓女当庭释放的菩萨行为。
唐代陆龟蒙的《奉酬袭美苦雨见寄》诗中也有这一赞美野史的句子:“自爱垂名野史中,宁论抱困荒城侧。”
鲁迅则更是提倡读史要读野史和杂说,他曾在《这个与那个》一文中说:“我以为伏案还未功深的朋友,现在正不必埋头来哼线装书。倘其咿唔日久,对于旧书有些上瘾了,那末,倒不如去读史,尤其是宋朝明朝史,而且尤须是野史;或者看杂说。”“野史和杂说自然免不了有讹传,挟恩怨,但看往事却可以较分明,因为它毕竟不像正史那样地装腔作势。”鲁迅的许多史识,就是从野史杂记中得出的。如在《立斋闲录》、《安龙逸史》里看见明代皇帝的暴虐,从《扬州十日记》《嘉定屠城记略》里,看到清兵入关后的凶残。这些东西,都是在正史里得不到的。
综上所述,酷爱读书的毛泽东看重野史也就不足为奇了。(刘继兴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