稿酬是近百年才有的新词,稿酬在古代叫作润笔。这个称呼来自于隋朝,《隋书·郑译传》有一则故事:郑译为皇上拟诏书,有人戏称他“笔干了”,郑答:“不得一钱,何以润笔?”以后把稿费、书画酬金称为“润笔”,
西汉武帝时,陈阿娇皇后被贬至长门宫(冷宫),终日以泪洗面,遂辗转想出一法,命一个心腹内监,携了黄金千斤,向大文士司马相如求得代做一篇赋,请他写自己深居长门的闺怨。司马相如得悉原因,挥毫落墨,落笔千言。这赋叫作《长门赋》,诉说一深宫永巷女子愁闷悲思,写得委婉凄楚:“……悬明月以自照兮,徂清夜于洞房;忽寝寐而梦想兮,魄若君之在旁……”汉武帝读了受感动,陈皇后重新得宠。
《长门赋序》云,“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,颇妒。别在长门宫,愁闷悲思。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,奉黄金百斤为相如、文君取酒,因于解悲愁之辞。而相如为文以悟上,陈皇后复得亲幸。”那时还没有润笔这个规矩,陈皇后是以向卓文君买酒的方式送黄金的,是一种变相的支付稿酬吧。
明末清初的大学者顾炎武《日知录》考证,东汉蔡邕以文学、书法冠绝当时,尤擅长制作碑文题记,上门求索者甚众,“非利其润笔,不至为此”。
南宋学者洪迈在《容斋随笔》中说:“作文受谢,自晋、宋(这里是指南朝的刘宋政权)有之,至唐始盛。”也就是说,到了唐代,润笔就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文人写作收入了,那个时代,有不少文人曾拿到过数目很可观的润笔,足以令今人羡慕不已。
名列初唐四杰之首的王勃,很善于写文章,不但写得快,而且文辞华丽。请他代笔写文章的人有很多,因此,他家里“金帛盈积”(《唐才子传》记载)。
曾任北海太守的唐代书法家李邕,他不但书法写得好,文章也一流,朝廷中的达官贵人和各地寺庙,纷纷拿着金钱请他写文章。李邕一生,这类文章写过八百篇,“受纳馈遗,亦至巨万”。但他却好尚义气,爱惜英才,常用这些家资来拯救孤苦,周济他人。杜甫有诗描写李邕家的豪华奢侈:“干谒满其门,碑版照四裔。丰屋珊瑚钩,麒麟织成罽。紫骝随剑几,义取无虚岁。”《新唐书》本传上说,当时大家公认,自古以来,因为写文章获得钱财之多,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李邕。
唐代宪宗年间,李愬曾出兵奇袭,雪夜克蔡州,活捉了地方“军阀”吴元济,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淮西战役。但淮西报捷后,韩愈为《平淮西碑》撰写碑文,把功劳记在另一位大将韩弘身上,对李愬则一笔带过。韩弘喜出望外,拿出五百匹绢赠韩愈。而淮西将士对此极为愤怒,李愬部将石孝忠冒死推倒了韩文碑。虽然韩愈写的碑文表彰的对象有争议,但此文确实写得精彩备至,古意盎然,桐城派大家张裕钊赞为“此文
自秦后,殆无能为之者。”此碑文如行云流水,如大江出峡,汪洋恣意,一挥而就。文章之华美,可谓“下笔烟飞云动,落纸鸾回凤惊”。
韩弘高兴地一次性给了韩愈500匹绢权作润笔。按《中国物价史》第109页所记唐朝开元盛世时物价,绢一匹值200文,米一斗值13文,韩弘寄给韩愈的500匹绢,大致相当于7690斗米。又按左光明《中国度量衡考》第259页所记唐朝量器,当时一斗米约有13斤。现在买13斤普通大米,大概需要26元,买7690斗则需要199940元。也就是说,韩愈一篇文章就拿了近20万元稿费。
韩愈的这篇碑文,全篇只有1505个字,换言之,每个字至少132元。韩愈还写了《王用碑》,王用的儿子馈赠韩愈一匹带鞍的宝马和一条白玉带,均价值不菲。据说在韩愈死后,刘禹锡给他写祭文,曾赞之:“公鼎侯碑,志隧表阡,一字之价,辇金如山。”
据洪迈《容斋续笔》第6卷记载,跟韩愈同时代的另一位著名写手皇甫湜给裴度写过一篇碑文《福先寺碑》,裴度赠送给他车马缯采已经很多,但是皇甫湜仍然很不满意,说:“碑文三千字,每个字须三匹绢,你给得也太少了!”裴度于是笑着送给他九千匹绢。皇甫湜是元和元年(806年)进士,历陆浑县尉、工部郎中、东都判官等职。他是韩愈的学生,与韩处于师友之间,皇甫湜发展了韩文奇崛的一面。今传《皇甫持正文集》6卷,文30多篇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