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城外西山之上,过去有一座寺庙,叫红莲寺。庙里当家的,是一对师徒,老和尚叫处机,小和尚叫辩机,师徒二人能言善辩,颇有心机。北京城里的名商大贾、高官宠宦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,常到庙里请他们指点迷津。
这一天,秋高气爽,红莲寺里香客如云。一位公子带着几个小厮在庙里四处游走,像来拜佛,又不拜佛;像是在看风景,又无心看风景。善能识人的小和尚一见,这位公子虽然衣着普通,却掩饰不住满身的富贵之气,便连忙上前打了一个喏,将他请进了老和尚的方丈室。
公子自称姓金。茶过三巡之后,老和尚见金公子说话欲言又止,就知道他一定是碰上了什么烦心的事儿,想找自己指点一二。
金公子说,他们家是开钱庄的,生意遍布全国各州、府、县,家里老父掌管生意几十年,如今年事已高。由于这位公子天资聪颖,善于经营,老父亲已经将大掌柜的位子传给了他。可是,老父亲依然每天待在钱庄里审阅各地的报表,管理庄内大小事务,弄得他这个大掌柜根本插不上手。更让这位公子担心的是,他不是父亲的正室所生,其他的兄弟见他是这样的处境,认为还有机可乘,一个个蠢蠢欲动,这让他感到潜在的威胁,怕日久生变,他的位子保不住。
老和尚听了,感慨地说:“想必令尊是一个经略四方的人中俊杰,他之所以这样做,一来他一生手握重权,到老也舍不得放下权柄;二来他可能对你经营处事的能力还有所疑虑,一时放心不下。公子可否将令尊引到敝寺来,让老衲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,巧言点化点化他?”
金公子听了,面露难色说:“大师有所不知,我这个老父亲,架子大得很,即使是一些皇亲国戚,也难以请得动他。况且他精明过人,要是我着意引他过来,恐怕会引起他的猜疑。”
老和尚略一沉吟,又问:“不知令尊有什么特别的嗜好?”
金公子想了想,回答说:“嗜好嘛……他年轻的时候,倒喜欢到全国各地分号转转,好游山玩水;到老了,走不动了,就一天到晚待在家里和铺子里;不过,这几年,他倒痴迷上了围棋,一有闲暇,就和他那几位几十年的老伙计品茶下棋,推敲残谱,乐此不疲。”
老和尚一听,高兴地说:“只要他有这个嗜好,我就有办法让他不请自来,你就静候佳音吧!”
几天后,北京城里大街小巷都在传言,说红莲寺的方丈摆下了一个叫珍珑劫的棋局。一时间,北京城里的各路围棋高手纷纷上山应战,可是半个月下来,一个个铩羽而归,没有一个人能够赢得了一目半子。
这一天,金公子又行色匆匆地来到西山之上,一见到老和尚就急忙说:“大师,快做好准备!我父亲来了,此刻正在路上。”老和尚一听,一边吩咐金公子到后院禅房暂避,一边将身上披着的木棉袈裟脱了下来,披在小和尚的身上,并俯耳对他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。
不一会儿,果真有一群衣着华丽的客人,簇拥着一顶软轿进入山门。一落轿,就从轿子里走出一个气宇轩昂、不怒自威的人。小和尚毕恭毕敬地将他请进了方丈室。
金老爷抬头看了一眼小和尚,大为惊诧。刚才他进庙时,见红莲寺庙宇森森,气势巍峨。没想到庙里的方丈竟然是一个嘴上还没长毛的年轻和尚,可他又看到跟在他身后当差的,却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和尚,禁不住皱起眉头。
金老爷一走进方丈室,也不说话,径直就走到室中的一方白玉围枰前,坐了下来,小和尚赶紧上前赔着笑脸说:“老先生远来是客,请执黑先下。”
说完回过头去,吩咐身后的老和尚说:快去给这位尊贵的客人泡一壶上等的好茶!”老和尚一听,二话没说,就笑眯眯地走出了方丈室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