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定城前一箭之遥处,刘宗敏勒住嘶鸣的战马,抬眼望眺,惊得目瞪口呆——刚被炸塌的城墙竟然依然挺立! 这时闯王和宋献策也赶了上来,望见高耸壁立的城墙,也如坠五里雾中,问刘宗敏,是否记错了方位。刘宗敏说:“没错,你看护城河边还有炸塌的城砖呢。” 炸城到现在,不足俩时辰,且在黑夜,如何能修复十丈宽的城墙炸口?实匪夷所思!军师宋献策问先期到此的将士,可闻砖石之声,众将士皆摇头,说到来时就如此,只听见城上守军的咳声。 这时旭日升起,天光大亮,保府城头,旌旗摇曳,兵刃游弋,曾被炸塌的城段,格外醒目,青砖白缝,显然是修复新貌。 看来,炸塌的城墙已被修好,是千真万确的事实,可偌大的工程瞬间完成,绝非人力所能,莫非是神助天成?闯王不禁思量,若真有天神暗助张洛彦,那这个保定城可取不得、以免触犯神灵,违背天意。 军师也低声对闯王说:“我观众将,皆有惊恐之色,不宜开战。况此番前来,认为城墙已破,故未带云梯火炮,不如再次回兵,待弄明事端再攻城不迟。” 闯王点头。大军如退潮般又撤回营盘。 二次退兵,闯王郁闷不已,派出多人,定要弄清保定城是如何瞬间修复的。至夜,探马纷归,报明情况,气得阎王差点儿背过气去 清晨所见那段毁而复好的城墙,竟然是用白布帐画成的。 原来,这正是张洛彦下的一着万般无奈的险棋。那天,正当张洛彦愁眉不展时,莲池画师黄雨石造访,送来他心仪已久的一幅藏画。画师见总兵心不在焉,便要告退。张洛彦拦住,道出愁事,最后顺口说:“黄公有何高见救我?”黄雨石慌忙起身施礼,笑道:“老夫唯有以笔作画,总兵若要画道城墙,老夫尚可,别无他能。”画道城墙?张洛彦灵机一动,是呀,黑夜城破,先画道城墙遮掩,待糊弄闯贼退兵后再修筑新墙。张洛彦惊喜地说出此意,又担心画墙被识破。黄雨石道:“可让弟子们画精细些,再将画布贴附于苇席木架上,只要不下雨,保证让它神鬼难辨。”就这样,张洛彦也是死马权当活马医,提前备下画墙、炸墙后趁黑夜掩于豁口,由黄雨石督导。做得天衣无缝,果然吓退了闯王。 闯王闻之,羞怒万分,擂鼓聚将,待要发兵。宋献策摇头:“此时再去,那画城已变真城,再攻如履前辙。”阎王愤然:“被张贼戏弄,恶气难平。”宋献策摆手:“破城时机即到,但要忍耐一两日。” 再说张洛彦,此番得意,更胜上次。他自誉诸葛亮,画城退闯王,不逊当年空城计!他一边飞马奏报朝廷,一边大宴文官武将,还叫全城张灯结彩。 这一番闹腾,激怒了城头众百姓。“盼闯王,迎闯王,闯王来了不纳粮”,本以为闯王攻下保定城,可以过几天好日子,不想老贼张洛彦却用百姓挡义军,且连连得逞。大家群情激愤,吵嚷着要下城。 闻听城头百姓哗然,张洛彦大怒,耍淫威,将带头男子绑于炮口,一声轰响,身碎命丧。言称“祭炮”,谁再闹事,同此下场。 当日晚,一王姓乡绅来到大顺军营求见闯王,说要献破城之策。闯王忙降身接见。 王乡绅说:“保定城墙状如朝靴,北为上,南为底,东为后,西为前,大军南来攻南城并非上策。” 闯王点头。张洛彦确实用重兵防守南城。便问:“依先生之见,攻哪里为上,” 王乡绅道:“你说,靴子哪里易破?” 闯王说:“自然是靴头。” 王乡绅又道:“靴头为何易破?” 闯王说:“靴头不如靴底厚,且常碰硬物。” 王乡绅道:“不错。还有呢?” 阎王摇头。 王乡绅道:“还有就是靴里脚趾的顶劲。” 闯王点头。 王乡绅郑重道:“闯王,保定城头百姓,不忍再为张洛彦所用,商定举事,拟于明日午时扒开‘靴头’西下关城墙,望闯王派兵接应,救百姓于水火。” 闯王欣喜道:“好,到时我定然派兵。” 言毕,王乡绅转身回城。 闯王拱手相送:“老英雄,可敬。” 王乡绅道:“我儿今日被老贼‘祭炮’,我这是要报仇呀!” 按约定,第二天闯王发兵,佯攻城南,以吸引张洛彦,暗派精兵绕至西下关外,待百姓动手扒城之际,趁势掩杀攻入。 保定城破,杀张洛彦,固黄雨石,军民欢庆。 在庆功宴上,闯王特意请来王乡绅入席,亲自把盏为其贺功。 王乡绅道:“闯王,攻克保定,功不在老者,义军与百姓里应外合之功,也在其次。” 闯王笑问:“以你之见,首功应归于何人?” 王乡绅道:“闯王当得首功。” 众将闻言,哄堂大笑,暗讥老儿挺会拍马溜须。 王乡绅不理会众人的讥笑,不慌不忙道:“闯王功德,俱在两次退兵上。闯王首攻保定,见城上有百姓,恐炮矢伤民、毅然退兵,此为怜民。二次攻城,误以画城当神功,以为天命不可违,故而再退,此乃畏天。自古以来成大事者,皆有一怜民畏天之德。若无闯王的两次退兵,哪有百姓协助破城之举?阎王自然当居首功。” 众将茅塞顿开,背向闯王举杯,贺三破保府功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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