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件事是:有一次,司马衷带着一群太监在御花园里玩。突然间,园中池塘边的草丛里,响起了一阵蛤蟆的叫声,司马衷环顾左右问:“这些小东西是在为官家鸣,还是在为私人鸣呢?”(《晋书.孝惠帝》:“此鸣者为官乎,私乎?”),太监们面面相觑,不知道问这话是什么意思。还是其中一个太监机灵,随机应变回答道:“在官家地里叫的为官家,在私人地里叫的为私人。”(同上:“在官地为官,在私地为私”),司马衷觉得这个太监回答很到位,很有辩证法。所以,也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认可了。
另一件事是:有一年,天不佑晋,各地都闹起了饥荒,地方官员把灾情上报朝庭,说灾区己有好多百姓饿死了。司马衷问大臣:“好端端的人,怎么会饿死了?”大臣回答道:“天下闹饥荒,老百姓连糠都吃不上,当然就饿死了。”司马衷还是没有弄明白,又傻乎乎地问:“既然无糠可吃,为什么不吃肉糜(肉末)?”(同上:“帝曰:‘何不食肉糜’”)。是呵!没有糠吃,没有树皮吃,没有草根吃,可以吃肉,可以吃鱼,可以吃熊掌呵!
正是因为以上两桩公案,大家便一致把司马衷首长推举成为了史上最弱智、最愚蠢、最白痴的领导。
可是,仅凭以上这两个孤立的题目,就能测定一个人智商的高低么?说服力显然还不够。“龙生龙,凤生凤,老鼠生儿会打洞。”从遗传学与“血统论”的观点来看,晋惠帝司马衷没有理由是弱智的“白痴”啊!更何况他还是龙凤结合的“龙凤胎”哩!他的老爸司马炎既是晋朝的缔造者,“长发委地,姿容甚伟”,也是一个阴谋家;他的老妈杨艳,出身高贵,“少聪慧,善书,资质美丽”,也是一个贤皇后。这样一对“强强’联合的龙凤夫妻种子选手,怎么会弄出一个痴呆儿呢?“老子英雄儿好汉,老子反动儿混蛋”,无论是用遗传学,还是用“血统论”来解释“司马衷现象”,都说不通嘛!也许是人们误读了“蛤蟆叫”与“食肉糜”的故事了吧?那也是说不定的哦!
譬如司马衷关于“蛤蟆叫”的发问吧!你能说很“白痴”吗?我看不一定。三个和尚说秃,三个儒生说书,三个屠夫说杀猪,什么人说什么话。司马衷是搞政治的,搞政治的就容易把什么问题都往政治上靠,政治家问政治,是弱智么?司马领导天天在朝堂上听的是文武官员的百家争鸣,争呵争的,鸣呵鸣的!他们究竟是为公争还是为私争?是为公鸣还是为私鸣?这可是“革命”的首要问题啊!解决了这个首要问题,一切安邦定国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。司马首长是一把手,他看到那么多人天天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的,他们天天在叫什么呢?天天在争什么呢?政治家司马衷多么想把这些人的心思弄清楚啊!天天揣着这些心事的政治家,会不会是因此产生了把池塘当成朝堂,把“蛤蟆叫”当成“百官争”的幻觉,才脱口说出:“为官乎,为私乎?”的问题呢?
再譬如司马衷关于“没有糠吃,为何不吃肉糜?”的问题。这个问题问得确实蠢到家了,糠贱肉贵,糠多肉少,吃糠没有味,吃肉喷喷香,这是基本常识,连这一点都不懂,不是白痴是什么?可这是什么人的基本常识呢?是司马衷的吗?当然不是。这是平头百姓的基本常识。当官当到司马衷这一级,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,时时尝的是熊掌鱼翅,一盘盘油腻腻的大菜,吃多了,连筷子都不晓得往哪里下了,嘴里岂不会淡出个鸟味来?他哪里吃过糠啊!他一定以为吃糠香得很呢!常言道:物以稀为贵,多为贱。所以,司马首长的基本常识正好与老百姓的基本常识相反:吃肉是那么多,吃糠的没见过,吃肉己无味,吃糠定出味,这就是皇帝司马衷的基本常识。据坊间传闻,明太祖朱元璋在元觉寺当和尚时,需要外出化缘,经常忍饥挨饿,有一顿没一顿的。一天,一位老太太见朱元璋饿得可怜,给他吃了一碗白菜豆腐汤,朱元璋觉得这是从没吃过的天下美食,遂问老人,此何食也?老人答:此乃“珍珠翡翠白玉汤”。多年以后,朱元璋还记挂着那位老太太和那顿佳肴,说那是生平吃得最好的一顿“珍珠翡翠白玉汤”,就连御膳佳馔也不如它。因此,当司马首长听到百姓连糠都没得吃,还饿死了人的时候,一定想到了为什么不把最贱、最多的肉拿出来做成肉糜吃呢?你说司马衷“白痴”?司马领导一定还会暗自笑话:你才“白痴”呢!
人对真理的认识是从哪里来的?是天上掉下来的吗?是地下长出来的吗?都不是!而是从生活与工作实践中得出来的。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,老百姓在实践,司马衷也在实践;升斗小民的生活实践是住草屋,吃糠粑,司马皇上的生活实践是住宫殿,食肉糜。可是,究竟应该以谁的实践为标准呢?糠粑与肉糜,孰贱与孰贵?区分谁是真理,得看是谁在实践了。分不清稻麦五谷,是愚蠢,那是农业社会的智愚检测标准;弄不清人脑电脑,是落后,这是城市社会的智愚检测标准;非要说高房价是控制大城市人口增长的好办法,那是既得利益集团的房价判断标准。
总而言之,晋惠帝司马衷的“白痴”,就是让住宫殿,“食肉糜”的实践给闹出来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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